裴清明【月更版】

【笛花】心鼓

***来点俗的!一些关于五感尽失后的幻想。

 

 

 

 

一大早的,莲花楼里安安静静。换作平时,李莲花天刚亮就会起来,哼着小曲在门口给他种的菜浇水了。但是李莲花的房门一直紧闭着,里面安安静静。

方多病主动包揽了做饭的任务,笛飞声便在李莲花房门口晃悠。

也许是昨天睡得晚或者是想赖床,所以还在睡?笛飞声原本这样想,但想起前面几次赶上李莲花没动静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李莲花碧茶之毒发作,要么晕倒要么吐血,笛飞声实在是忍不了,转身回去,径直推开了李莲花房间的门。

“李莲花?”

屋里安安静静,也没有血腥气。笛飞声走进去,只见李莲花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表情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只是一动都没动。

“醒了为什么在这儿坐着?”

笛飞声觉得他的表现太怪异,李莲花向来对别人的话有问必答,哪怕是编瞎话也是要编个完整的故事的,从没像今天这样不理人的。

生气了?生闷气?笛飞声有点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惹他。

碗也洗了,地也扫了,桌子也擦了,狗也喂了,菜也浇水了,蜡烛也没忘记熄,到底是哪儿做错了,值得他生这么大气?

笛飞声死活想不通,干脆走到李莲花面前蹲下,微微仰着头看他。

“李相夷,你搞什么鬼?”

但李莲花看都没有看他。笛飞声这才察觉出不对,他凑近李莲花,发现虽然自己就在李莲花面前,但李莲花的目光却落不到自己身上,而是似乎穿过了自己落在一片虚无中。

像个瞎子。也像个聋子。

笛飞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伸出手指,在李莲花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李莲花终于有了反应,还是巨大的反应。他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伸手朝自己额头前抓去。

笛飞声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没让他抓住,自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莲花虽然面无表情,但涣散的眼中还是有一丝惊恐,被笛飞声抓住的手腕还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笛飞声心中明了,想必是碧茶之毒中毒太深,才让李莲花如今失了五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能不能说话还不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自己想要回答他,他也听不见。

被微微钳制住的人还尝试着挣扎,李莲花站了起来,想要挣脱被锁住的手腕,给笛飞声一掌,却让人更加攥紧手腕,被扯进了怀里。

笛飞声松开他的手腕,转而将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怀抱让李莲花一愣,手上也不再挣扎了。过了半晌,他才沙哑地尝试发出声音来。

“笛……飞……声……?”

换来的是被抱得更紧。

“是我。”笛飞声说着,又冷哼了一声,“反正说了你也听不见。”

 

李莲花是夜里碧茶之毒发作被疼醒的,一身虚汗爬起来用扬州慢压制住毒性之后便昏昏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只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也是一片寂静。

他试探着伸手摸着身边的物件——枕头、床沿都是熟悉的触感。他慢慢爬起来,在床边坐下,用脚在地上试探着鞋子的位置,居然真让他找到鞋子穿上了。

外袍不在床边,视觉和听觉全部消除之后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彻头彻尾的漆黑和寂静包裹他,让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李莲花其实还是有点怕黑的,尤其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不是那种在害怕时会放声大叫拔腿跑路的人,如果他还做得到这些事,那么证明他还没有怕到那种程度。恐惧的极点,是静止,是动弹不得的身体,无法发出的声音,是哪怕一动不动仍然会冒出来的虚汗。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要怎么办。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却连发声的方法都迷失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直到有人突然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寂静的漆黑瞬间被打碎,他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如同被飞起的蟑螂撞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是先瑟缩了一下,然后反手去打开那只“蟑螂”,当意识到那是人后,再去反击。

却被人牢牢锁住了。

被人圈进怀里,他才凭借着那人的身形和衣裳的布料意识到,是笛飞声。

终于没有再冒冷汗了。李莲花有些虚脱地靠在人怀里喘气。

“我要……回一趟……普渡寺……”

 

将方多病叫来之后,李莲花用仅剩的语言感觉和他交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百川院和普渡寺很近,李莲花知道方多病不想回去,生怕被逮,便安排他在这儿看家喂狗。

方多病虽然不想去离百川院太近的地方,但看到李莲花痴痴傻傻的样子,还是不愿留下看家。

“看家有狐狸精一个还不够吗!我也要去,我到时候低调点,不被我小姨看见不就行了?”

李莲花将手摊开了伸出去,手心朝上。

“同意留下看家的话,点一下;不同意的话,点两下。”

方多病毫不犹豫地伸手在他手心里点了两下。

李莲花歪了歪头,“你不会是担心我,才要跟我一起去的吧?”

点了一下。

“方小宝,你也知道,莲花楼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看家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嘛……只有狐狸精一个人看家,万一有仇人找上门来把我的楼烧了,那我岂不是又瞎又聋,还要睡大街了嘛。所以,留下你方少爷在这儿,有天机堂和百川院的名头在这儿,别人也不敢轻易来挑衅,就算有人来,你现在武功也不错,也能抵挡。我要是把阿飞留下呢,别人知道他是笛飞声,仇人更多了,我这莲花楼岂不是更保不住了?”

他说话已经有些模模糊糊的口齿不清了,大概是根本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也没法判断自己说得准不准,但方多病还是听懂了。

他病的很严重,却还是要把莲花楼托付给自己。

“好好好,那我留下看家总行了吧,”方多病又在他手心里戳了一下,“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你这楼,还有你的狗,都好好的。”

 

李莲花出发的时候带上了自己以前用过的一根竹杖一路戳着地面出发了。距离普渡寺还有一段时间,笛飞声骑了匹马,带着李莲花一路到普渡寺山下,才下马步行上山。

看不见也听不见,加上山路又有些崎岖,所以前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李莲花拿竹杖小心翼翼地戳着地面,走了没两个台阶就差点被绊了一下。笛飞声原本看他拿着竹杖一脸从容,还以为他已经适应了,没想到走了两步就露了怯。

“高看你了。”他说着,走到李莲花身边,拉住了他的左手。

宽厚的手掌拉住他,李莲花甚至能感觉到笛飞声虎口处那层厚厚的茧。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便任由笛飞声牵着他走。

等到了普渡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虽然不知道时间,但傍晚有些微凉的风还是提醒着李莲花,天色已晚。无了和尚见到李莲花的时候表情不知道有多复杂。

“李施主,老衲早和你说过,这扬州慢每用一次,都是用你的阳寿在压制毒性,你偏不信……”

他拉过李莲花的手给人把脉,刚开始嘟嘟囔囔,就听到李莲花有些模糊不清地开口。

“老和尚开始念叨了没有?我告诉你,念叨也没用,我听不见呢。”

无了和尚气得倒吸一口气,“听不见我也要念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李施主这般不听劝,倒是就知道来麻烦我老和尚!”

而对面李莲花的表情倒是十分淡定,甚至还有些愉悦。

“哎呀……头一次在你老和尚这儿这么消停,这‘耳根清净’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无了吹胡子瞪眼地看他,仿佛是长了头发都能怒发冲冠的程度。

但他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对笛飞声说,“施主请先回避一下,老衲要给李施主施针了。”

笛飞声在门口等到深夜,无了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怎么样了?”

“毒性暂时被引出了,他失明失聪的症状还需要在寺中调养几天,估计慢慢就能恢复了。”

听说李莲花会没事,笛飞声这才放心下来,走进房中,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哦,这位施主,你是李施主的朋友?”无了问道。

笛飞声思索片刻,觉得自己也算不上是李莲花或者李相夷的朋友。

“故人。”他说。

 

李莲花转天醒来,包围他的仍然是寂静的黑,但比起最初他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感觉了。虽然喉咙里有些发麻,似乎已经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但他还是摸索着下了床。

“笛飞声?”他试探着朝黑暗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但是无人回应。

没有人来戳他的额头,也没有人来抓他的手腕。

笛飞声似乎不在自己身边。

李莲花站起来,伸手在前面摸索着。

“有人吗?”

他从床边摸到了自己的竹杖,一只手点着地面,一只手在面前挥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开始习惯当瞎子了,他惊奇于自己竟然就这么绕过了屋里的桌椅板凳,一路摸到了门边。

他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便漫无目的地往前一路摸索。

走下了五个台阶,走过了一片平地,有人扶住自己,他伸手去摸对方的衣袖,是袈裟。

“师父,劳烦问一下,可否带我去藏经塔啊。”

普渡寺后身有座塔,是用来存放经书的,最高处的阁楼景致很不错,因是高出,又在山上,能看到很远处的风景。李莲花从前也经常在那阁楼上吹风喝茶。

身旁那人应该是个小沙弥,李莲花被他领着一步步走到了藏经塔,又被搀扶着一路到了塔顶的阁楼上。那阁楼四面透风,很是凉爽,阁楼中有茶桌,李莲花按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座位坐下。

“多谢,我一个人在这儿吹吹风便好,有劳了。”

不算厚实的地板传来一阵阵的颤动,似乎是那小和尚转身下楼去了。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穿过他。李莲花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从未有过的舒坦。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记忆中普渡寺外的风景似乎还在他眼前。

“笛飞声?”他毫无征兆地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但没有回应。

 

但笛飞声并不是不在。

他去给李莲花熬药,熬好药回来才发现人不在屋里。四处打听才知道李莲花一个人上了藏经塔的阁楼。那塔有七层,他走到最顶层时,刚好听见李莲花叫自己。

“笛飞声?”

他惊讶于李莲花恢复得这么快,竟然能看见能听见了?但当他走上阁楼时才发现那只是个偶然。李莲花仍然双目无神,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有些口齿不清。

他刚想走过去拉李莲花的手,却发现对方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人不在啊……”

笛飞声一时停住了脚步,没有给李莲花传递自己在这儿的信息。他看着李莲花摸摸索索地走到阁楼的栏杆旁,风吹起他碧色的衣袖和衣摆,吹起他漆黑的头发。他迎着风吹了一会儿风,又转过身来,倚靠着栏杆。风仍然吹动着他的头发,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在发丝之后时隐时现。

他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笛飞声还没搞懂他在笑什么,只见他双手在那不及腰高的栏杆上一撑,整个人便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李莲花!”

 

坠落带来的失重感疯狂拉扯着李莲花剧烈的心跳,那一刻他以为,他能在这黑暗中一直坠落下去,一直坠落千年万年。

直到有个声音撕开寂静,闯入他的耳朵。

“李相夷!”

有人在坠落中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进一个怀抱。失重感迅速消失,下坠的速度急剧减缓,中间虽然经过了几次轻功的跳跃,但还是没能平稳落地。

李莲花被死死箍在那人怀里,多亏了那个人给他做垫背,自己才安然无恙。

声音逐渐清晰,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但耳边粗重的呼吸和被摔痛的闷哼还是传入李莲花的耳朵。

“笛飞声……?”

 

笛飞声见李莲花从塔上翻了下去,整个人瞬间慌了神,想都没想便跟着一跃而出。

他在半空中抓住了李莲花,将人拽进自己怀里之后,勉强使出轻功在藏经塔的房檐边上踩了一下作为缓冲,但还是重重摔了一下。他在落地之前抱着李莲花调整了降落的位置,好让自己先着地。

不然李莲花那个小身板要是先掉地上,铁定是要碎几根骨头的。

身体重重地砸在普渡寺的青石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四周的小和尚被惊动了,纷纷赶来查看情况,只见昨日刚住进寺中的施主正被他的同伴抱着两个人躺在地上,那同伴似乎摔得不轻,就算带着面具也能看出龇牙咧嘴的样子。

笛飞声费了好大劲才才抱着李莲花爬起来,颇为惊慌失措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哪儿流血受伤,发现人没事,当场破口大骂。

“你疯了吗!”

笛盟主向来不怎么发脾气,若是气急了大不了杀个把人解恨。上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似乎也是因为李莲花。

“好好的,找什么死!”

李莲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去,手指轻轻戳在笛飞声胸口。他将自己的整个手掌贴了上去,按在笛飞声心脏的位置。

没了视觉,听觉也还没恢复彻底的时候,触觉就会灵敏成千上百倍。

手心里感受到的,是笛飞声剧烈的心跳声和胸膛的起伏。李莲花一时间没说话,就那样用手感受着他。

世人皆说金鸳盟盟主是个大魔头,无心无肝,冷漠无情,生杀予夺无半点怜悯慈悲。但李莲花却觉得,世人说得不对。

他的心跳得这样快。

他是有情感的。

他在乎。

或许他不在乎世人,但这一刻,他至少在乎自己。

笛飞声又看见李莲花脸上狡黠的笑,像只狐狸。

狐狸笑着说,“我知道我不会死的。”

“为什么?”

“我赌你在旁边,不会让我就这么死的嘛。”李莲花语气有些得意,“怎么,阿飞,紧张了?”

笛飞声没好气地说,“不过是怕你死了,没人和我决斗罢了。”

“哦……”李莲花拖长了语气,“那真是抬举我了,能让笛盟主急成这样,是在下的荣幸。”

“谁急了!”

“哎,这眼神、表情、动作、言语,哪一样都能骗人,但唯有一样骗不了的,”李莲花一本正经地再次伸手戳向笛飞声的心口,“就是心跳。心跳可骗不了人的。”

笛飞声看他弯起眼睛的笑,狡黠而甜蜜。

像只漂亮的狐狸。

“胡说八道……”笛飞声刚想接着反驳,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能听见了?”

“一点点,一点点。”

耳边的声音虽然还有点模糊,但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的,是笛飞声为自己而敲响的心鼓。


 

 

——FIN.




***今晚有楼看啦!好耶!想写个钓系花但是貌似失败啦!哈哈!(虽然失败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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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欢这篇文不要忘记红心蓝手评论和我一起嗑笛花!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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